2009年11月30日 星期一

Honey Bear


發誓再也不買廚房用具 但是看到這組小熊烤模還是忍不住下手 這個 John Wright 1984 年出的 cast iron muffin pan 到底是 Teddy bear 還是熊貓不太確定 不過上面八隻小熊 姿態動作各異 圓滾滾的十分討喜。 如果你數來數去只有七隻 那是因為有一隻已經被我吃下肚子才想起要補張照片


我對 muffin 興趣不大 但是很懷念小時候常吃的雞蛋糕。每次去本城的 Japan Town 用餐逛書店後一定要彎去買現烤的魚形內夾紅豆餡的雞蛋糕。為了節省試驗時間 減少失敗率 我的食譜是直接參考 Christina  (給遠方的這尾魚 )的配方 但是還未完全掌握如何烤得上色平均


我也曾一併發誓今年不再採買 Le Creuset 產品 但是這個蜂蜜罐 造型樸拙 顏色又陽光 實在是讓人一見傾心 也給冬日廚房添些色彩 罐內附上同色 silicon dipper 同樣實用可愛。很迫不及待要去農夫市場買回蜂蜜填滿它的肚子哩。




2009年11月28日 星期六

旅途偶札 Odessa, Ukraine


Odessa 這個位於南烏克蘭 黑海邊的海港城市 從最初古希臘殖民地起 經歷過無數統治者插手 包括數個 Nomadic tribes 立陶宛 奧圖曼帝國 韃靼 到18世紀末被俄國統治。我們從海陸抵達 拾著氣派寬闊的階梯 Potemkin Stairs上岸 因為是入城的 formal entrance 格外凸顯宏偉格局。


上岸後左右兩邊林蔭大道沿著海岸延展 才十月初已是葉落霜冷 繼續朝前往市中心的方向行進 道路建築出乎意料的堂皇,色彩粉嫩繽紛 疑似置身歐洲。現在的市容應該是俄國女皇 Catherine the Great 當年的政績。為了不讓祝融肆瘧毀了全城 制定當時馬路得75呎寬。這位德國公主出身的奇女子沒有一滴俄國血統 居然可以奪下政權 統治俄國長達35年 必然有過人手腕


漫步幾條街來到歌劇院 我幾乎以為自己錯亂 眼前的活脫是維也納歌劇院的翻版 幾乎 identical 的設計用色 是不是同一個建築師我不確定 但是這間歌劇院當年啓用時排名全世界第二 僅次於米蘭的 Scala 更幽默的是歌劇院旁的 Café Mozart 也和維也納歌劇院旁的café 同名 如出一轍。 据聞維也納歌劇院的建築師因為設計圖與道路距離估算有誤 讓馬車駛入的前廳入口不夠軒昂 鬱悶的自殺。 但願 Odessa 的這位沒有遭遇同樣的悲劇




十分歐化整齊的市容 滿街 café 服裝店多的驚人 櫥窗內陳列多是式樣誇張色彩鮮亮堪稱俗艷的服飾 街道上的女士們大清早身著寶藍 翠綠 朱紅似赴晚宴似的亮片緊身衣 足蹬同色麂皮細跟長靴 看來less is more 的觀念在此行不通 霎時覺得自己十分 beige 毫不起眼。 R 盯著這些迷你裙5吋長靴的女子 目不暇給 慫恿我也買雙可以踩死人的 stiletto。 可惜本人已經過了為了貪美而自殘的年齡 只怕還來不及放電 自己就先摔死。

博物館內的工作人員 緊身低口襯衫快要撐爆 整個胸部幾乎奪門而出 也是一雙顫巍巍的高跟鞋 整個裝束似乎是種對現實生活不滿急需獵到外籍男子的注意而尋求解救的途徑。 不知為何這些年輕女子濃妝艷枺下沒有笑容的臉孔 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悲涼之感


離市中心越遠 街道建築越顯陰暗殘破 難道真是Potemkin Village 的寫照 只是築了一個繁華壯麗的假像愚弄女王。 街道上一名男子把頭活山羊用布條纏綁在腳踏車上 再把一隻活雞倒掛在車後 不確定此人精神異常還是沒有更好的交通工具運載,看到動物受到此等待遇 還是心生不忍。身處異地 浮光略影眼底所見到底甚麼是虛甚麼是實 做個走馬看花的遊客 還是要深入探索 reality? 想要揮去心頭那陣陰鷙 我還是回到 Cafe Mozart 在咖啡蛋糕裡暫時得到片刻安慰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我的父親母親(五)

我們是五月抵達薄霧籠罩的舊金山 姊姊選擇留在台灣 (第二年把貓兒送來會合) 妹妹的學校要九月才開學 我的未來一切 up in the air 沒有朋友和熟悉的軌道 被迫重新認識從小未玩在一起的妹妹 那年的夏天身心都覺得冷洌 我成了父母的翻版 念及父親已屆耳順之齡 父母都無業 不想增加他們的負擔 我把自己的私心擱下 留在他們身邊就近入學 放棄私校選擇公立大學。在第二年才能入學之前我已經有個全職工作在一家咖啡公司管理存貨。 在交通不便捷的美國 也責無旁貸的成了接送全家人的司機。

爾後母親順利的回到金門橋下景色逼人的軍事基地繼續她的會計工作。回到熟悉的領域和穩當的公職福利 讓她覺得安心無慮。 父親賦閒一段日子後出乎我們意料的在舊金山最老的華人報紙 金山時報 成為專欄作家。有人付費讓他讀書寫字抒發時事政論 給了他一個揮灑的管道 讓他又燃起對生命的熱情。這段日子可能是我的父母最無壓力負擔的安寧歲月

八年後父親漸漸的出現失憶的現象 經常問我們今天是星期幾?問了就忘 新的事情永遠記不得 陳年往事卻永誌難忘。 我們以為他和我們鬧著玩 怎麼會一秒鐘前的事都不記得。 第一次讓我們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是父親大學校友會在中國城舉行午餐聯誼 父親去赴會天黑後才回家 說起他到了會場看到全是老人 一個也不認識就離去了 走著走著突然也不記得回家的路 後來藉著日落的方向辨別方位才找回家 但是也交待不出一個下午去了那裡

我們說服自己這只是個偶發事件 沒多久他又告失蹤 這次是一夜未歸 不知道他是否遇到不測 我的精神幾乎崩潰 我的朋友同事們自告奮勇 自行組織拿出地圖各人劃分區塊 開著車一條街 一條街地毯式搜索 這無疑是大海撈針 但是竟然在路上被其中一名自願者找著 。這樣的事件之後重複了好幾回 最長的一次是三天三夜 想到舊金山夜裡的霜寒露重 我們的煎熬折磨無以言表 幸與不幸的是父親身強體健加上失憶 挨餓受凍全不記得 時間對他完全失去意義。我們的三日長的分秒難熬 他卻告訴接他回家的姊姊他剛剛是去見了女朋友。 對於當年熱心投入的搜索隊 至今想起仍是感念萬分。

母親不願面對這個事實 也不願採取任何行動 我安排了醫院做測驗診斷 證實父親得了老人癡呆症 情況只會惡化 對於一生勤學累積知識的人 喪失智能是件何其殘酷的事 。我建議母親在他未完全失憶之前 帶他回老家讓他和家人見最後一次面 於是我們三人飛到上海 見到了父親的同胞哥哥 一個悲喜交加的重逢。情況穩定的時候 父親和伯父兩人挽者手有說不完的話 說起當年在百樂門舞廳跳舞 迷上歌女的荒唐事 發病的時候 他就停格在過去 盯著哥哥一臉迷惑 “你不是我的哥哥 他是個年輕小伙子 沒有你那麼老 我不認識你”更加惹人傷心

我們也和緊張了多時 為了喚起父親記憶 特意把頭髮染黑的姑媽 在梧桐成蔭的蘇州綴補消逝的流光。記得我和表哥在著名的園林裡倚牆說話 姑姑哽咽的指著我們 “你們看他倆長得多像是我們當年的父母”。我不知道我和祖母到底有幾分神似 也許是追憶似水流年希冀韶光能在第二代身上延續的投射吧

母親不願約束父親的行動 也不捨得把他送到療養院 但是他不能單獨在家和外出已是事實。 我請了看護照料半天 剩下半天待在我自營的設計公司由我和同事們幫忙盯著 晚上擔子又回到上了一整天班的母親身上。 結果是三敗具傷 父親關不住 只想往外跑已經難以理喻 母親毫無喘息的機會 而我在精神 工作 財物上的耗損也是逐漸沈重

母親終於首肯我們必須仰賴專業 於是安排父親住進有24小時醫療照護的 Laguna Honda Hospital。但是安頓了父親卻苦了母親 傳統的婦德除了情義加上內疚 母親風雨無阻 每日下班後搭公車再爬幾百階梯到山坡上的病房 親自餵食 梳洗 照顧的無微不至 週末也無間歇 大部分院內的病患 初期有家人探訪 漸漸的次數減少 最後僅有過年過節露面 甚至不再出現。 像母親這樣恆常不變的身影是院中極為稀有的一幅風景。

父親說話已經顛三倒四 他只認得我和母親 喊我小時後的稱呼 “妹妹” 我不喜歡上醫院 空氣中漂浮者腐朽的氣味 所有同層樓的住客都只有一條不歸路。當有一天父親不再認得我的時候 無疑是個重擊 我覺得生命的支助崩然坍塌 。但是父親直到斷氣前始終記得母親 每天睜開眼第一句話永遠是 “媽媽在那裡?”

据統計愛滋海莫病人的平均 life expectancy 從診斷至死亡 是 4.5年- 7年, 父親在母親的悉心照顧和苦求醫師急救下延續了15年 一個人能有多少個15年無怨無悔的付出 有時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無謂延長彼此的痛苦

父親火化前 媽媽把他的老花眼鏡仔細的放在西裝的前袋 搬來全套紅筆點閱過的史記和父親生前百聽不厭的京劇錄音帶 望他在另一個世界重拾閱讀聽戲之樂。卸下擔子添了白頭的母親 又開始經常往墓園奔 我們出遠門前 她必然上墳求父親保佑平安,當我滑雪意外跌斷腿時 她責怪自己上墳不勤 導致父親不悅。母親其實多慮了 一生仁厚慈愛 從未懲罰過我的父親是絕對不會因此動怒的。

(完)

2009年11月17日 星期二

我的父親母親(四)

遷回台灣的頭幾年 可以想像母親其實是不快樂的 飲食氣候語言無一適應 提了籃子上市場也不知該買甚麼 一個人照顧三個孩子 少了娘家的托兒和家務支援 加上父親老是亂做生意只會把錢往外搬。雖然他們不在我們面前爭吵起衝突 我可以隱隱感受家中的 tension 當時航空旅行還不普及 母親氣不過就去買張機票 揚言要回娘家。機票買了又退 買了又退 但是她從來沒有一天丟下我們。

屢嚐敗績後 父親終於收起頑童性格 答應母親不再做生意 兩人重返台北的美軍顧問團繼續原來的職務。另外也在文化大學兼課教授商用英文 一切回到平靜。 在台灣無親無戚的我們 每個週末不是父親帶我們看電影上館子 就是去青田街和將軍的老夫人 七姨太一家人消磨大半日。 走進他們的宅院總給我一種繁華落盡的悲涼 第二代的一個兒子已經成家 但是生下唐氏症的孫兒 又給這一家人添了些無言的愁煩。這個孩子和我們年紀相仿 玩在一起難免下手沒輕重 經常用東西扔擲或亂毆 不想告狀惹他父母為難傷心 也不想經常被欺負 我越來越不想踏進那個宅門了

之後老太太過世 我們上青田街的次數減少 但是路徑改成去置放老太太骨灰的靈骨塔上香祭拜 念舊重情的上一代 也許在父親的心裡 他們已然是割捨不了的至親 還記得客廳裡堆滿了要燒給老太太冥紙摺的元寶 希望她永富永貴


念中學的時候 有天報上有則大幅尋人啓事 新加坡的一位林女士找尋父親 鄰居的伯伯看到啓事立刻前來通報 這才又牽出一段往事 父親在讀大學的時候 有一個六歲的小女孩 家在學校附近 家裡重男輕女 奶奶不疼 舅舅不愛 媽媽只寶貝哥哥 喊兒子為當時熱門的“航空彩券” 女兒則是賠錢貨 20歲左右的父親十分同情這個小女孩 和她結成忘年之交 經常給她買書 買吃的玩的 教她識字陪她說話 這個從來沒有人付出過關愛的女孩子把父親的善意一直記在心裡。 兩人連絡上後 這位女士立刻帶著家人從新加坡飛來和我們見面 即使事隔三十餘年 提起往事依舊不免潛然淚下

這個小女孩日後成為作家 在新加坡也致力中文教育推廣。 也許是父親的委託 有段期間她在台北 我下了課就去她下榻的旅館 跟著她見世面和她的文友聚會用餐。印象最深刻的是和才貌雙全的女作家林文月在一家演唱民歌的西餐廳會面。她們談事情內容我插不上嘴 我只是在一旁細細欣賞這兩位女性嫻雅的談吐 打量她們的衣著妝扮 恨不得自己趕快長大

在兩岸未通郵之前透過林女士從新加坡代為轉信 父親終於連絡上了朝思暮想仍在蘇州的姑姑 他開始寫信定時寄錢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彌補多年的遺憾和對妹妹的憐惜。在這種事情上母親很諒解 也沒在金錢上有過計較責難  

日子靜靜的流轉 初長成的姊姊忙著跳舞談戀愛 我們雖不住眷村 妹妹每天下課後和眷村的孩子玩到天黑晚飯時刻才回家 (這樣玩還是年年考第一)自閉的我繼續做我的憂鬱少女 只有一隻精怪的暹邏貓作伴。 不適應台灣的氣候一直為哮喘所苦 父親經常早上五點把我挖起床 帶著我在晨曦中散步 試圖藉著晨運增加我的抵抗力。我最早的記憶也是父親牽著我的手在雪地裡散步 教我 “one two three four…..” 除了照顧妻小飲食 愛小動物的他日日上市場買回新鮮的雞心 雞肝 用小鍋煮到生熟恰到好處的嫩度伺候越來越嘴刁的貓兒。(此貓高齡23歲時壽終正寢)

還來不及成年思考未來 接下來的事件又顛覆了我小小的世界 中美建交與台灣斷交 撇開政治上的影響不談 對我的家庭最直接的衝擊是我的父母都即將失業了 美國對撤回顧問團這些即將遣散人員的家庭提供另一條出路 - 綠卡。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父親沒為前途太憂煩 既然台灣沒有工作也沒親人 那就去美國吧。 問題是美國這麼大 無親無戚 我們要去那裡呢?當時把自己曬的一身古銅色的我胡亂獻計 “我們去夏威夷 我可以天天在海灘戲水” 父親想的比我深遠 彼時他的一位大學同窗在舊金山執業建議 “不如我替你們先找間房子 你們來舊金山吧!”

就這樣毫無藍圖計畫 一人兩只皮箱 一些後運行李 我們又投入了另一個未知

待續

2009年11月15日 星期日

Recycle, Reuse, Reduce

今天選擇不用大腦 慵懶一日 早上玩樂器吵得貓兒耳朵豎起。 天氣轉涼 我的屋子要待下午西曬才會暖起來 決定去做熱瑜珈 至少全身被暖氣環繞 每次受完瑜珈酷刑 就覺得自己征服了一座高峰 天下無事難得倒我 也許這就是在健身之外也兼心靈建設的額外收穫吧 


把整理衣櫥時清出的舊毛衣拿來廢物利用 見著顏色粉嫩 決定做一隻小豬 有人開口了 “藝術家見到一塊大理石 腦中就預見一個美麗雕像雛形的浮現 怎麼妳是望著毛衣 看到的是一頭豬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不是米開朗基羅啊


一針一線手縫把小豬完成 再把毛衣袖口剪下 給娃娃縫頂帽子 Minimi 看到牠的分身小小貓 非常不悅 立刻衝過來叼了就跑。 也許今年應該過一個環保的聖誕節 把舊衣服賦予新生命。希望收到小豬的人別太失望。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我的父親母親(三)

姊姊和我相繼出世 也許父母輩仍有他們的掙扎 不過我們渾然不覺 衣食無虞 穿得用得都是最新款的洋貨 我有時髦的翻毛領湖綠窄腰呢大衣 稀有的芭比娃娃 便當是黑麥起司火腿三明治。日子過得安穩靜好。外婆疼愛長孫女 擔心母親一人無法照顧兩個幼兒 遂把姐姐接去家中長住。 也許是天性也許是環境 姊姊在外婆的四合院裡和阿姨舅舅 各路親戚 鄰家孩子玩在一起 性格開朗外向 善于交際。我被父母關起門亂寵 變得早熟敏感 內向害羞 而且聽不得重話。


爸爸 媽媽 姊姊三人都盛裝赴宴 我很確定厚毯子包裹下的我一定也有一件美麗的小衣服

一個忙著替我裝扮 一個忙著教我讀書識字 三歲多把我送進幼稚園 我去了幾天就拒絕上學 抗議其它的孩子都太 “幼稚” 我無法和他們同處一室 父親見我意志甚堅沒為難我 三歲十個月直接把我送進華僑國小。可憐我的母親每天拎著奶瓶 全程坐在教室後面陪讀 課堂間歇時刻 我就抱著奶瓶吸 不過我沒打退堂鼓 母親也因此天天上學打下中文基礎。

也許是移情作用 和家人離別失散多年 父親經常盯著我說我的容貌酷似他的母親和妹妹。因為大家都讚媽媽美麗 不懂事的我並不喜歡父親的說法。他這頭思念家人 卻不知他的家人因為他與國民黨將軍的“牽連” 和“海外關係” 也吃足了苦頭 忠厚的一家人 不想增加父親負擔 始終沒提半個字。有一年和堂姐在上海見面 她平靜的說起往事 當時他的父兄被關在不同的牢裡 她兩頭奔波探監 心力交瘁 擔心他們的身體撐不住 想辦法弄來兩只雞 在家燉得軟爛把所有的骨頭一根一根細細卸下 就怕他們唆到骨頭發出聲響被人發現 再打點看守的警衛把燉雞送到牢裡。 不知為何每念起此事 總讓我泫然欲泣

祖母是蘇州鄉裡第一個上大學的女子 祖父是先期的律師 開辦了家鄉第一家銀行 這一對門當戶對的才子佳人本可以有番作為 卻被亂世淹沒蒸發 祖母臨終前最掛記抱憾的自然是父親這個下落不明的兒子。我想去祖母的墳祭拜 堂姐一臉黯然的透露在一次都市計畫改建中 挖路機無情鏟過早已尸骨無存。 祖母有個美麗的名字- 沈飛亞。年少的我曾暗下決心 如果有朝一日成名 我一定要借用祖母的名字讓她重見天日

在我5歲的時候 第一次面對離別 一家美國企業在基隆設廠 請父親去擔任廠長 他欣然接受這個機會 結束韓國的一切告別韓國的親人 把我們遷回台北 在士林官邸對面一棟小洋房裡定居下來。起頭時做得興沖沖 但是一派名士作風的父親 夾在幾個投資股東的惡鬥和財務糾紛之間 深感困擾 沒多久就退出了經營。

初到台灣 一切尚未安頓 家中家具尚未齊備 童心未泯的父親就先買了隻鸚鵡給我們 之後不時地搬進兔子 烏龜 貓狗 雞鴨 各類寵物 加上我經常在外檢回流浪貓 讓好潔淨的母親十分惱怒。母親不准動物進室內。下雨天我就從二樓儲藏室的小窗把淋得濕透的小貓偷渡進來藏在我的洋娃娃堆裡。

那時我的身高已經追上姊姊 兩個人被母親打扮得像對雙胞胎 一開起口來兩個小女生竟然一口華僑學校耳濡的山東國語還夾雜著英文 父親的朋友見著有趣 人見人誇 “兩位千金真是漂亮可愛" 我們被讚得多了覺得理所當然 只有母親不時澆我們冷水“ 漂亮沒有用 一定要有能力和才幹” 還不時客套的向客人否定 我很反感為何媽媽從來不會稱揚女兒

第二年妹妹來報到 對于這個只會張嘴哇哇大哭 分奪父母注意力的小醜怪 我氣壞了。等妹妹大些情況還是沒改善 我向父親抱怨 他回我這是 terrible two 過了就好。再大一些 妹妹還是成天哭鬧不休 父親又安慰我 “七歲八歲狗都嫌“ 等她長大些就好。這個妹妹從小對凡事有好奇心 每件事都要問 為什麼? 為什麼? 小時連話都說不清時就已經是 為麼? 為麼? 我們耐性全失 只有父親不厭其煩的回答她所有的問題。在家中自由政策沒人督促監管沒有額外補習下 她從小每學期一路考第一名直念到植物學博士。 因為好奇 幼時還曾彷家中小貓趴到地上去吸母貓的奶 事後回稟嚐起來微酸似鳳梨 這事也只有天知貓知了

待續

2009年11月10日 星期二

我的父親母親 (二)

我的雙親這兩個原本八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又是在甚麼樣的機緣下遇上? 還得先把時間往回拉。 大陸淪陷不久委託重任給父親的將軍果真罹難殉職了。 在台灣落腳的孤兒寡母用罄隨身攜帶的細軟盤纏後生活面臨青黃不接的窘境。 一身俠骨的父親義無反顧的抗起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將軍一家人生計。 既不是軍公教 又不懂的經商 連當時代步的腳踏車都不會騎 在沒有後盾支援下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張羅生活

接著韓戰爆發 前線吃緊 美軍介入支援南韓 中共支援北韓 美方需要翻譯人員審訊戰俘。在台灣四處碰壁的父親急需掙錢立刻應徵 他的法律學位和英語能力讓他獲得了這份翻譯官高薪工作 他立即投入韓戰前線 把每個月的薪俸寄回台灣繼續供養這一家子。 一直供養到許多年後兩個較長的兒子大學畢業開始工作 七姨太(更正:不是四姨太 其它姨太太們因為染上吸鴉片的惡習不肯同行)帶著自己的兒子改嫁有了歸宿 父親才開始動念建立自己的家庭

印象中離鄉背井 孑然一身 又歷經顛沛肩負生活重擔的人 難免顯現一臉的滄桑或是磨難的刻痕 但是在父親身上完全嗅不到任何悲情 追憶前塵往事也從未聽他有過一句怨言或懊悔 也許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者。我最欣賞父親那段時期的相片 穿著軍服握著不離手的煙斗 斜靠在前線防禦的沙包堆上 儘管頭頂上子彈呼嘯而過他卻是悠遊沈浸於書裡的乾坤世界


母親的童年不似父親生長在蘇州世家 錦衣玉食 每到秋天還可以大啖一簍一簍的大閘蟹。只要把簍子仍進湖裡 夜裡一盞小燈這些大閘蟹就自己乖乖入甕 還可暢飲自家酒廠產的佳釀。(父親和姊姊都遺傳了千杯不醉的海量)儘管心腸軟的祖母每月去收租都因同情農戶經常空手而返 日子還是舒適愜意 太平盛世最大的煩惱是食物過剩無法保鮮 每天忙不迭得先挑出斷了腳的螃蟹開始烹起


杭州西湖邊的祖祠

相反的母親是時代悲劇巨輪下的 victim/survivor 先是日本的佔領接著韓戰的引爆 逃難時三餐不濟連螞蟻都下肚 她常說從前一塊鹼皂洗臉洗頭洗衣服 那有我們這麼多花樣還沒她的好膚質。外婆時聞駐紮的美軍侵害少女事件 嚇得把出落標緻的十四歲女兒和小三歲的大阿姨送到鄉下的山區躲藏。日子過得心驚膽顫

童年乏善可陳 但具有藝術細胞的母親唯一的樂趣是高中時的課外繪畫課 她的畫作還曾得過某次競賽的獎項。她從師的這位北韓流亡的美術老師 痴戀母親多年 我不清楚母親最後是如何在他和父親之間做出抉擇。 他日後成了韓國極富盛名的大師級畫家 作品價值不菲 母親的房裡還掛著他三四十年前為她畫的油畫肖像。幾年前陪母親回首爾探親 走在他們曾經一起散步的林蔭大道 我起哄要阿姨撥電話給畫家想去拜會讓他們重敘 不巧他夫人接的電話藉故托詞把我們回絕了

韓戰結束父親繼續留在美軍擔任法律顧問 數年後母親高中畢業 也為了替外祖父母分擔家計 讓兩個妹妹可以上大學 放棄升學在美軍福利社任會計工作 有天兩人搭營區的同一輛交通車 年近40的父親被母親的容貌驚艷攝魂 雖然他的單位在漢江的另一岸 之後日日通勤渡橋 謊報年齡展開瘋狂追求

長久以來負擔另一個延伸家庭 父親向母親求婚時身無恆產 連買戒指的錢都沒有 母親擔心外公知道情況後不許她嫁 偷偷拿出自己存款買了一對金戒子 佯稱是父親買的。 日後父親雖補買了鑽戒相贈 但是好景不常 在又一次天馬行空的生意失敗負債後 母親二話不說脫下戒指變賣 告訴父親 “不求榮華富貴 不戀身外之物 只想一個安穩的生活” 立刻重回職場撐起半個家。 這兩個一輩子不懂的為自己打算的人 似乎永遠都在成就他人

待續...


2009年11月9日 星期一

週末餐敘

在 “我的父親母親” 續集 post 之前先上菜吧 自九月底出門渡假回來後 還沒和妹妹見到面 她要給我的生日禮物尚無法交到我手裡 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週末廚房開張 請家人朋友前來小聚。原本計畫規規矩矩做 5-course Provencal dinner 一道一道上菜 結果眾人口味各異 最後臨時急轉彎 變成大雜燴。照例我沒有對著菜照相的習慣 一旁照相的人和我一樣技術欠佳 大家多包涵

素食者的 Green Bean Salad


葷食的 Thai Beef Salad


回敬 Michael 的四川口水雞


既然調了麻辣醬汁 就再補一道麻辣牛筋



受歡迎的辛辣泰式海鮮鍋


給嗜食豬肉的妹妹做紅燒排骨



再給妹夫做一道印度菜 不是太成功 不過心意到了

一個長輩曾說想要一天不安寧就在家請客 想要一年不安寧 就大興土木蓋間屋子 如果想要一輩子都不安寧就討個小老婆。雖然一天忙碌不寧 大家圍聚在餐桌 酒酣耳熱 暢談時事 分享交流 最後端上擂沙湯圓當甜點 看到大家心滿意足的笑臉 還是值得!

2009年11月4日 星期三

我的父親母親 (一)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 母親當年是怎麼談的戀愛 一個不說韓文 一個不說中文 父親英語流利 母親當時英文程度還很初淺。父親顯然用的是苦肉計 首爾的冬季 天寒地凍河水結冰 父親日日站在橋頭苦侯 有次被大風吹到橋下 外婆看了不忍 讓十分不情願的母親把他請進屋裡 and the rest is history.

這兩人的個性背景其實是南轅北轍 而且相差20歲 但是婚後兩人對彼此卻是死心塌地 按現下的流行語 父親是個生活玩家 從小就頑皮。追朔家譜是吳越王之後 家族在江南有許多田產事業 家境優渥 五歲時上學堂 祖母每天塞可觀的零用錢在他口袋,鄰近三位老太太覬覦他的零用錢 在他下學後用花生糖把他騙到家中打麻將 每天把他身上的錢全數贏去後再放他走。 五歲的孩子糊里糊塗開打起麻將 後來祖母發現別家的孩子都放學了 只有父親遲遲不歸 才發現了這檔荒唐事。更精彩的是中學換了六所學校 因為鬧學潮還領頭抗議學校伙食不佳


照片中四十餘歲的母親風姿卓越 父親一頭好看的銀髮 母親身旁是妹妹

父親對金錢始終看的很淡 在艱困的戰時 不懂音樂的他把身上僅有的錢拿去買了一把小提琴自娛 大學的同窗好友罹患肺疾無錢醫治 他把留學德國的叔叔送的一雙當時罕見德製皮鞋賣了給朋友醫病 這位朋友之後成了一代散文名家 始終感念不忘。日軍轟炸時 父親不改平日瀟灑 穿著黑襯衫 白西服 黑白紋領帶 還有一頂 fedora hat 結果被控他的炫目裝扮疑似為敵機打訊號而遭短暫拘捕。酷愛英國文學的他給自己起了個英文名 Chaucer 任何困境即時在壕溝裡仍是一管煙斗一本好書 終生不改其樂。

一位國民黨的名將預知重慶即將失守 委托正在府邸擔任家庭老師的父親替他護送妻小到台灣 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父親 腰裡揣著把將軍給的手槍 帶著裹小腳的正牌夫人 絕色的四姨太 一群孩子 翻山越嶺 飄洋過海有驚無險的抵達台灣 但是也自此與家人關山永隔 他事後回憶帶著這麼一大家子老弱婦孺 真的遇到狀況 一把手槍能有何用?他們一家始終尊稱父親為老師並維持著親人似的關係。我小時常到改嫁的四姨太家中做客吃川菜 那香郁麻辣多層次的滋味是我始終念念不忘的美食初戀

天真洋派的父親到台灣後仍不安分 異想天開的開起高級冰淇淋店 40年代的台灣物資缺乏 冰淇淋還是個陌生的產品。 據聞當時報紙大篇幅報導奇人奇事 對於店東每天穿著三件頭西裝背心 帶著懷錶 抽雪茄 讀英文報賣冰淇淋 嘖嘖稱奇。許多年後他又突發奇想在 SPA 還不存在的台北開起土耳其浴 我和姊姊的童年經常坐在木製的蒸汽桶裡只露出頭熱的唉唉叫。生意當然失敗 沒有從商因子的父親只能說他生不逢時

我最美好的童年記憶是經常隨父親上中山北路的西餐廳和他的朋友喝咖啡 他總讓我點一塊蛋糕 一杯咖啡 咖啡不是我喝 但是我可以把玩咖啡杯旁盛鮮奶的小白磁杯。大人談事情我邊吃蛋糕邊從二樓的窗看著樹蔭披覆的街景出神. 咖啡 蛋糕成了我日後詮釋美好時光的傳遞象徵

章詒合的著作 "往事並不如煙" 又名 "最後的貴族" 描述她的父執輩在解放後 那個動蕩抑郁壓迫的年代 仍堅持要活得像人 堅守品味的生活方式 讓我臆起父親的童心雅興 從容大氣 灑脫不羈 讀著讀著不時掩卷傷感 不勝懷念。


2009年11月3日 星期二

生活記事


我快變成了 Queen Mother 一個生日過了近一個月還一直有人請我吃飯送我禮物。自我安慰大概不是個太惹人厭的傢伙。週末女友 W 小姐, Vicky 和我相約在 Berkeley 的四街先一起逛街再用餐,才走進第一家店 The Gardner 就走出不來 此店選入的商品樣樣設計特別 件件讓人愛不釋手。W 小姐 不久前在 Palo Alto 置產買了間 townhouse, 雖然面積不大 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她每天興奮的裝點屋子 興沖沖地買入家具碗盤 小小的 patio 植滿盆栽 連週末打掃都覺得樂趣無窮 以前天天喊寂寞的她彷佛獲得重生。 看到她的好興致讓我十分感慨 怎麼自己像是個歷盡滄桑的老女人 been there done that 被兩貓抓爛的窗帘兀自殘敗多時 我在等什麼?還是在逃避什麼?

Vicky 許我在店內任選三物做生日贈禮 我很識相挑了價錢親和的一瓶淡淡女人香 elizabeth W San Francisco 的 body lotion, 不著痕跡但是久久 lingering 的幽香。 一個美麗的玻璃茶壺 可以用來沖泡杭州方回春堂買來的養顏亮膚茶 。靈芝 玫瑰 不知名的藥草 真能安神解郁潤膚? 還有一個有玻璃圓頂蓋的迷你蛋糕盤。此物裝飾性勝于實用性 欣喜地在腦中琢磨著如何展現它的雅姿 可以藏一個 cupcake 放一只梨 幾顆巧克力 truffle 或者一小株氣根植物 … 咦 怎麼一手丟棄舊物 又一手搬進新貨

週末也參加了之前的長笛老師Ernie 60 歲生日的邀約 他選擇慶生的方式是租下一個聲效一流的演奏廳 邀請他的音樂家朋友 一一登台與他合奏 獻給了大家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奏會。 難得眾多才氣縱橫的音樂人聚在一堂淋漓演出 Ernie拿出看家本領 長笛 豎笛 薩克斯風 無一不精。 我平時不輕易掉淚 煽情的戲劇電影很少賺得到我的眼淚 不過卻每每降伏于悠揚委婉的樂章和蕩氣回腸的歌劇。一曲用黑管吹奏的 Stranger on the Shore by Bilk Acker 更是挑動了每個人的心緒。

每聽一次 Ernie 的演奏就勾起重拾長笛的念頭。上課不難 難的是練習 需要時間需要持之以恆 如果我能堅持下去 也許當我60歲的時候也可以擁抱一個 concert的夢想。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皮包物語

一天上班途中 有人從背後拍肩把我攔下 身著藍襯衫整頭齊臉高個男人 一臉靦腆的笑 半天說不出話來 見他吃吃笑著 欲言又止 我覺得奇怪 耐著性子等他開口 一陣咿咿呀呀後終於吐出話來 “我在妳背後跟了一段路 覺得妳從頭到腳服裝鞋子搭配的 impeccable 但是但是。。。妳的皮包非常不襯 我恨不得替妳買個新皮包” 聽完不但不惱怒反而大笑 讚他好眼力。有幾個男人會注意女人皮包? 注意了還懂得時不時尚 不但如此還要當 fashion police 上前糾正。 確實我拎著得是幾十年前阿姨送給媽媽的牛皮壓鱷魚紋包 早已經是古董了

我不是沒有合宜的手提包 懶得更換是主因 對我而言實用性勝過流行 另外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 實在已經到了我自己都不想再踏進衣櫥的地步 架子上手提包越疊越多越疊越亂 擠在一塊歪歪倒倒 毫無系統 大包小包 晚宴 休閒包全堆在一塊 有好些個日子久了甚至擠壓得變形。 現在的衣物 穿壞用壞的機會不大 買入新的捨不得丟棄舊的 日積月累只有氾濫可以形容。

如果工程太大 我一定未戰先降 暫且劃定今天只對付 walk-in closet 右上層 星期六早上喝下兩杯咖啡 磨蹭半天 終於把架上物全數掃下 先把每個包裡的物件清出 集中在一個籃子裡 唉!怎麼每個包都有零錢 收據和名片?不小心翻到 Mr. not so right F先生之前送的一個小小金屬 capsule 中間轉開裡面藏著一卷手寫的字條 又是一陣心驚。接著將攤成小山似的存貨分兩大類 平時用的的手提包和晚宴休閒包。 再拿出兩個垃圾袋 一袋捐贈 一袋丟棄。太老舊變形的扔 久未使用也扔 剩下可能留用的 一一用軟布清潔擦拭 塞入 bubble wrap 或者舊毛巾定型再上架歸位


最常使用的紅白黑三色 最愛的還是 Marni 紅色氣球包


對紅色情有獨鍾 has to be true red not orange red

Getting organized 為甚麼這麼困難?除了懶 我承認心裡因素是個屏障 這個無形的障礙是一種難以和過去的自己及糾結的歷史切割 雖然只是小小一個角落 井然有序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缺席已久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