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

收到今年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我的生日其實是下個月。 17歲的 Dylan 知道我下星期要出門 “避壽” 在我出發前 親手做了一個特別的手飾。 他設計的式樣是依據有天聽我談起喜歡這類戴在手背上的民俗風 于是默記在心裡。這個小男生用兩把小鉗子一個環一個環的編排串聯 讓我深受感動。這點很像他的父親 善于傾聽也善體人意。

他央求 R 買材料工具時 R很反對 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像大部分的家長總希望孩子把重心放在書本上 可是D樣樣學科拿 A。 就讀的高中甚至已沒有他可以上的數學課 目前在史丹佛修大學微積分 實在不能用荒廢學業來拒絕他的要求

D 原是著迷于中古世紀刀劍不入的武士鐵甲 做著做著竟演變成飾物。他先做了一個手環給我 我戴去 party 結果居然有人要訂購和我一式一樣的手環。接著他的圖案越做越繁複 一有新作就給我佩戴 我也成了他的模特兒和超級推銷員。現在我的朋友幾乎人手一環。 R 有時也困惑他到底是該培植一個數學家 還是金工藝術家？其實兩者並無衝突

成年後我對生日一向有種焦慮和抗拒 今年也不例外。R特意安排了一趟黑海之旅 行程結束後再回到 Istanbul 停留一週讓我找回遺失的骨雕小盒。他總說笑唯一能綁住我的就是他的 frequent miles, 一看我有變節跡象 就趕快拋出一個行程。現在行程已經排到明年二月去 Maui 和海鯨專家會合 四月去阿根廷 玻利維亞探視領養孤兒的 J & L， 七月去蒙古。。。想必也少不了要跑每年夏季都會發生的婚禮

說起生日禮物 不得不提我的御用攝影師 雖然相隔太平洋 分居兩洲 從我18歲起 他每年都有一束鮮花送抵我的寓所 從未間斷。 We are talking about a few decades here!! 雖然鮮花的花期有限 它卻是我無常的人生裡唯一可以預期的恆常 意義不凡。生日的花束甚至讓我母親覺得安慰 世上總還有個關注我的人。有友如斯 也無遺憾！

生日的心情是矛盾的 青春漸遠 真如佳釀越陳越香嗎？

惡行惡狀

住家附近開了一家新的中餐館 有天經過起意光顧試試 像美國絕大多數的中餐館一樣 這家新館的菜單上五花八門 南北合看不出專攻那門菜系。 我和姊姊二人點了幾碟小菜 再加清燉紅燒牛肉麵各一。我的清燉先端出來 因為是清湯 明顯注意到上面飄了一兩隻黑點。 也許是螞蟻我沒太囉唆只是把黑點挑出。再攪動筷子時 不得了數量多的嚇人 連麵條上也是蟲。實在無法下嚥 把服務員找來請她端回去 轉告廚房情況 也沒要求再替我重做一碗。

這時老闆娘出現 沒有一句解釋或道歉 理直氣壯的告訴我 “沒辦法 青江菜裡的蟲 就是怎麼也洗不掉” 這倒奇怪 怎麼別家洗的掉就他們洗不掉 我暫且忍住沒發作 就當她說的是真的 organic 吧。 既是如此那麼請廚房不要加蔬菜在紅燒那碗。

沒多久端出另一碗麵 難以理解的是老闆娘不但完全罔顧客人的要求 還是一樣理所當然的態度 “沒辦法 廚房已經煮好加了蔬菜 妳就吃吧！” 實在過分 甚麼叫做沒辦法？ 那有人這樣經營餐廳

不用說這碗也是一樣佈滿小蟲 暗褐色的湯汁還是藏不住 我已經胃口盡失 不想再玩了 低聲告訴老闆娘 “今天我告訴妳麵裡有蟲 不是沒事找碴 是為你們好 否則客人都不再上門 而且美國客人動輒訴訟 不見得有我的涵養”

正常的情況下不管是否誠心 餐館的應對大概是 “非常抱歉 我們日後一定會改進” 這個老闆娘手插著腰扯起嗓門 把眉毛一挑 “欸！妳是第一個提出有蟲的人 我們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現象。 而且我們這兒的白人很多 他們都沒問題啊 也沒白人提出過任何抱怨啊”

倒成了我的錯了 別人都沒吃到蟲 所以是我活該倒楣。白人都沒找過麻煩 我有啥好囉唆的，還先自我矮化 什麼邏輯？ 可惡可惡！

香辣螃蟹

還記得我廚藝精湛的朋友 Michael 嗎？ 去中國出差前 他委托我採買四川花椒 綠麻椒和紫草 （後者我聽都沒聽過）結果我每天不是在開會，吃應酬飯 就是往返機場的路上 完全沒有單獨上街購物的時間。雖然有辱使命 但是他還是實踐諾言邀我去他們家中品嚐鮮肥的香辣螃蟹

這大概是我所知最繁複費工的一道菜了 先要製出調味用的重慶火鍋底料 光買齊材料就不少功夫。還得分三階段完成。


第一部分 用半鍋油 小火把粗切的洋蔥 紅蔥頭 大蔥 姜片 兩把香菜的水分趨乾煸香後 連油全部置入容器內放涼

第二部分 少許油炒香辣豆瓣醬和泡椒

第三部分 也是半鍋油 中小火炸香乾的辛香料 包括 花椒 桂皮 bay leaf, nutmeg, 紅米 草蔻 八角 香果 最後奇怪的是還要加一些蘇打粉進油鍋裡


以上三項加上韓國辣椒粉加水調成的泥 一起用 blender 打碎就是基本底料

螃蟹滾水裡燙的半熟 拆成4 大塊

2份太白粉加 1份麵粉 用少許雞粉 白胡椒粉  糖 調味作沾粉

把每塊螃蟹裹上沾粉後入油鍋炸 身體肉厚部分得先向下直立多炸兩分鐘 再把蟹腳也炸到酥黃後盛出備用

倒出炸螃蟹的油 另加一些新油入鍋 爆香 蔥 姜 蒜 干辣椒 花椒粒，把香料瀝出后，加2 大匙底料入油拌炒，加些魚露 生抽 料酒 白胡椒粉 糖 調味 再加入炸過的螃蟹 炒拌均匀

起鍋後撒些剛才瀝出的香料 蔥花和碎花生米裝飾。


光是描寫做法 就把人累壞 寫完更加感謝主人盛情，最讓人高興的是還可以領到一瓶剛製出的底料 ，這下沒事就可以拿來拌碗麻辣乾麵解饞。

旅途中

出門前的一個星期每天忙著準備開會的資料 完成手邊必須處理的急件 預測人不在辦公室這段其間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還要抽空修剪頭髮 當然每次剪完頭髮 母親的 comment 都是一樣 “怎麼剪跟沒剪一樣 浪費錢” 唉！ 總不能為了回本 讓我削掉半個頭吧！

舊金山飛北京 12小時 全程沒閤眼 看了三部電影 讀了幾本雜誌 再繼續準備 presentation 內容. 其中一部 Easy Virtue 裡 Jessica Biel , Colin Firth 一場Tango舞得纏綿 讓人難忘。我對那個年代 1920， 30 女人的時尚 情有獨鍾 Marlene Dietrich 式的瀟灑褲裝 低腰洋裝 窄身魚尾晚裝. S波浪的短髮 一管細煙 嫵媚至極

下了飛機 還來不及鬆弛僵硬的肢體又轉機急奔赴西安。 結果人到了 行李未到 又等了一小時 等次班飛機送到。對於這類突發狀況除了見招拆招 也只有耐性以待。 等坐上酒店派發的車時早已逼近體力極限 。

年歲漸長 難敵舟車勞頓 看到鏡中的自己 憔悴不堪 敷上面膜 吞了退黑激素 倒頭就睡。 怨不得人 都是自己的選擇。 既然不能忍受一成不變沒有挑戰的生活，就得付出相對代價。 一個星期內搭了5次飛機，不斷出發抵達。

第二天立刻投入工作 一個小時的同步翻譯加上半個小時自己要談論的議題 一點不能閃神的專住幾乎流失了所有元氣。 餐敘之時早已食不知味。席間有人要我翻譯一個問題給在座的洋人 “ 在你的心目中 你的女兒和太太誰較重要？”這樣的問題實在是 politically incorrect 讓人如何作答 ？ 客人答都重要 對方不死心遊說 “如果是我一定是女兒重要 她畢竟是自己的血親 太太不過是婚姻關係下的聯結”。 另一位與會者也幫腔 我的兒子也絕對比我老婆重要。 一名內地的女士不服氣 “我覺得在我愛人的心目中 我的地位高過女兒” 突然幾位男士集體轉而不客氣的攻擊 “妳愛人說的肯定是謊言 騙妳的！”

聽得我一陣心寒，想起一個朋友和初戀的女友在各自經歷過一次婚姻再度重逢後 依然愛戀對方 決定重拾舊情 展開新頁。但是一顆狹隘的心不僅不能敞開胸懷接納女方 8 歲的女兒 還一直鑽牛角尖 覺得小女孩讓他想起當年的情敵 氣難消。 對照 另一對友人夫婦在玻利維亞的孤兒院做了一陣義工後 因為捨不下這些孩子 放棄了哈佛光環的就業前景 留下領養孤兒並且協助推動玻利維亞的民主社運。 在十年期間把兩個孩子帶大送入美國大學後 最近又再領養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這種在金錢時間上無私的奉獻 恐怕不是唯有血親論的人可以理解的。

每天半夜裡醒來發愣 忍不住開始想家了。

Travel Light

對於旅行打包 我一向斤斤計較 能少帶就少帶 衣物越簡便越好，禮來禮往也最好省略。有一次和幾個女友去了日本10天， 我只有一件可以帶上飛機的 carry on bag，但是每天有新衣穿。箱子裡全是可以壓縮折疊 材質輕軟 不占空間的小衣服。 加上一件夾薄棉長外套 一條 Pashmina 圍巾 足以應付京都四月的春寒。

朋友看我旅遊的照片以為我帶了幾箱行頭 其實往往只是一條白色的 Capri 休閒褲 混搭不同顏色的上衣罷了。 （有圖為證） 





我的好朋友 J 個性直爽 十足男人性格 不過一到出門旅行 即使是 overnight trip 沒有48磅出不了門。瓶瓶罐罐各類保養 護髮產品，巨型吹風機 一樣也不能少。我是另個極端 有一陣子常去 backpacking 在荒山野地裡炊食露宿 所有食衣住行所需家當全在一個褙包裡。選擇攜帶的都是最 essential 及最高效能的物品 能抵擋零下20度的鴨絨睡袋只有三磅重 鈦金屬的炊具 吸水力超強超薄的浴巾 一張折疊的帆布椅 還有一個可以沖煮 espresso 的濾勺。。。。

我只帶四件上衣 － 短袖衫， 長袖衫，防雨夾克，羽絨衣；兩條長褲 －可拆卸成短褲具防曬功能的登山褲，雨褲。 但是這些組合可以因應任何風雨寒冬酷暑。有過這樣的訓練 每次打包都是減去法，否則是跟自己過不去 海拔一萬多呎的山路 任何超出的重量對身體都是加倍的負荷。

這個週末又要出遠門了 這回是去洽公 要與企業人士 地方首長晤面開會 有些 formality 自是免不了。 不能像在熱帶渡假如此隨性，但是一向不喜嚴肅盔甲式的套裝 還是秉持輕便傾向於舒適簡單。我的改良式戰袍是黑窄裙佩三宅一生的褶紋上衣 完全不怕皺和行李的擠壓；灰色寬腳長褲搭剪裁立體的 Gucci 白襯衫 幾串鍊飾。 摻了spandex 的上衣布料 雖然貼身但是穿起來沒有壓迫感。或是無領無袖黑洋裝 外罩一件短毛衣 夾上一條珠縺的 vintage sweater clip。 小時後常見母親用此物夾住毛衣兩襟 不知為何對此始終有種特殊情懷 也許它勾起了童年時偷穿母親細高跟鞋 在院裡用力在土上踩壓出一個一個小洞的無憂歲月

無奈

地鐵上 對面坐著一位衣著入時的女子 全身從頭到腳裝扮的無懈可擊。黑白灰三色巧妙的混搭 從眼鏡 飾物 披肩 皮包 皮鞋 都是當季流行頂尖的精品。不知為何整體上總讓人覺得有些勉強和遺憾。

細究起來也許是上了年紀 精緻的粉妝下 臉頰已經鬆垮下墜，走樣的身材也把緞質灰裙撐得擴散。反觀她斜後方一名妙齡女子 脂粉未施 最普通不過的白恤衫 牛仔褲 卻是關不住的逼人青春 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世事總是如此難以兩全 有身材容貌的時候穿不起好衣裳 買得起精品時 腰線也沒了 What an irony!

事業成功的友人 S 說 年輕時怎麼吃也吃不胖 怎麼吃也吃不飽 就是口袋裡沒錢，現在他可以走進全世界任何一家餐廳 點叫菜單上任何一道菜 但是腸胃卻不勝負荷了。

想到另一個有趣的現象 君不見開寶時捷敞篷車的男士 多是拉起中老年危機警報的禿頭凸肚佬。有本錢耍帥的年輕俊男倒是每天焦頭爛額忙著還不完的卡債。

母親的朋友好不容易盼到退休 孩子拉拔大了，終於可以全力追求擱置了半輩子的音樂事業，還來不及喘口氣 一場急來的癌症把命奪去。  

及時行樂？不讓青春留白？莫待無花空折枝？ 我沒有答案 也無力抵擋歲月硬強留下的沈澱物和侵蝕。 也許就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情揮灑吧！ 

膠帶先生

有一陣子迷上藍調鋼琴 決意要拜師 幾番搜尋後在 Berkeley 找到一家 The Jazz School for Music Study and Performance 正好有六個星期的 Blues Piano 課程 我立刻報名。

這個學校的師資優秀 有許多當代大師級的人物。不過當我的老師 Mr. Blumenfeld 第一次出現在課堂時我還是嚇了一跳。這位七，八十歲 一頭白髮 步履緩慢 頭戴呢帽 中規中矩穿著西裝的白人 完全顛覆了我印象 中 stereotype 藍調樂手的形象。

他是正科音樂學院出身 彈的一手好琴但是主修作曲 是個創作力豐沛的作曲家，除了古典樂曲 他也譜過 Blues Concerto 和紀念猶太人被屠殺的 Holocaust Memorial Symphony。 Mr. Blumenfeld 是個有耐性的好老師 把聽似複雜的段子解構成一步一步有理可循的元素。當然六個星期的課程也只是個敲門磚。

課程結束後我表達了想繼續學習的意願 老先生同意收我為徒 每個星期一次到他的家中上課 並要求我每次上課都要帶個錄音帶 他好把新曲目錄下讓我回去參考。這年頭還買的得到卡帶嗎？

走進他的客廳時光彷彿倒流 一架演奏型鋼琴占掉一大半空間 一牆的黑膠老唱片 許多是聽起來吱吱作響的早年原版爵士藍調 一張陳舊的小書桌 上面一疊用鋼筆譜寫的五線譜手稿 可怕的是整本歌劇創作的手稿 竟然沒有半點塗改一個一個音符工整的鋪排。 琴凳旁擺著卡式錄音機 看那款型大概是幾十年前第一代的產品， 上面一些破損的部位用膠帶黏貼著。 看得出他是個惜物之人。

老先生的節約說得上是環保的極致 他先用鉛筆在我的筆記頁上寫字 第二個星期用藍原子筆在同一頁上蓋過，第三個星期改用紅筆 還是同一頁!。想到平時辦公室對紙張的浪費不禁慚愧。 他的筆上也纏著修補用的膠帶。我注意到他連眼鏡的框腳也是用膠帶黏合。這個不起眼的 Scotch tape在他家中的各個角落 默默延續物品的壽命。

老先生雖然惜物如金 在錢財上似乎淡泊 他收取的學費只有市價的三分之一 我以為自己聽錯 確認了幾次。以他的資歷 大可以輕鬆的將教學收入加倍。

在這個任意浪費資源 拋棄式 disposable 物品充斥的年代 他的行徑無疑是個良好典範。不過凡事要中庸 蔡根譚說得好 "憂勤是美德 太苦則無以適性宜情; 淡泊是高風 太枯則無以濟人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