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8日 星期日

公主的婚禮 Bali



2007年秋天收到瑞沙口頭的婚禮邀請,時間訂在2008年的二月 地點是她家鄉巴里島時 我們很興奮的盼著。舊金山的冬天陰雨綿綿,我迫不及待想要舊地重遊,除了熱帶海洋的召喚 瑞沙的公主身分也讓我們對這場婚禮有些好奇與遐想

但是到了一月還沒收到請帖,到底要不要訂機票懸在半空。一月底她發來郵件說婚禮要延到五月, 四月時又來消息婚禮要延至七月, 仍然沒有明確的日期, 也沒有說明理由。 直覺告訴我瑞沙並不想婚 整件事似乎有些勉強。六月在幾度變更行程後日子終于定下 有三場儀式 但是仍然沒有提供相關細節。

七月是旅遊旺季 機票旅館都難訂 好不容易安排好一切,不料就在出發前兩個星期 又有狀況, 新郎的伯父原本是証婚的祭司突然過世 一切發生的突然,現下不確定婚禮是否又要延至十月。 行程再度生變 我幾乎要放棄了。 終于家族決定伯父是高壽過世,算是喜喪 不影響新人的時間表,婚禮如期舉行。

正式的請帖在我們抵達前才送到了旅館, 不過上面寫的全是印尼文 除了日期還是一無所知。之前問了瑞沙許多次婚宴的服裝規格 她總是禮貌的回復 “你們穿什麼都可以”為了怕失禮 還是打點了一套當地傳統服飾 。



婚禮當天 在計程車司機幾番迷路下車詢問下終于找到了女方的宅院, 踏進大門 賓客早已入座, 所有的人眼睛盯著我們 讓我們有些不知所措, 還未弄清狀況一臉迷惑時, 一個穿著考究鮮豔的中年婦女堆著笑容迎向我們 “你們一定就是美國來的貴客, 我是瑞沙的母親 她一直交待要我好好招呼你們”

簡短的寒暄過後 她迫不及待的吐露 “我一生最大的心願 就是確定我的兒女都嫁娶到門到戶對的配偶,現在總算如願 感到十分欣慰驕傲” 她接著說 “瑞沙的哥哥安迪在雅加達讀書時曾有個平民女友 我極力反對 他告訴我 我真的找不到你要的祖籍巴厘島, 門第相當又談得來的對象,我告訴他,你繼續祈禱 我也一直祈禱, 一定會找到” 果然沒多久安迪在雅加達就遇到了門當戶對的賽拉,現在已有個一歲的女兒。

安迪是個外交官 見多識廣 曾被派駐到日本 澳洲 說得一口流利的日文 英文, 參加完妹妹的婚禮就要到加拿大赴任,他對自己的貴族身分很低調 不想背負包袱也不認為有什麼實質的意義。他的曾祖父是島上最後一個統治者。瑞莎的父親仍是鄉里的精神領袖,村裡的人有任何困難還是會來求助或是請益。安迪寧可放眼未來 不想活在過去。

瑞沙原也很抗拒這樣的包袱 她同樣受過高等教育 能說流利的英文 法文 在雅加達五星級的飯店擔任公關經理 。但是在哥哥離開巴里島追求外交官生涯后,終於屈服於母親的高壓懷柔,她放棄了相戀多年的男友, 回到老家就近照顧父母, 接受相親安排。

瑞沙顯然認為新郎個頭矮 ,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但是她又只能在有限的人選中去篩選。 她的母親扳著手指對我解釋她是如何遊說女兒 “身分階級,聰明才智, 教育水準, 相貌身材 你不能通通都要,在無法兼得的情況下,最重要的就是身分 ”如果瑞沙嫁給門第較低的對象, 日後她不能再踏入我們的祖廟, 如果她的父親一朝離世, 她連回家奔喪都不行, 我問我的女兒 “難道這是你要的嗎?即使我讓步 親戚們也不會諒解或接受” 多沉重的壓力﹗傳統竟是如此根深蒂固的左右著人生的重大決定。

安迪說新郎的家族是高位的祭司 妹妹算是更上一層 更加鞏固了身分地位。只是時代的快速變遷 這樣的社會架構能維持多久? 安迪的女兒即將隨著父親在海外成長受教育, 等她成年後還能逼她回到島上嫁給僅有的一小群貴族嗎?

早上的儀式結束眾人用完餐 要把新娘抬轎至禮車開到男方家門口 再上轎抬進門, 整個過程新娘雙腳不能落地,根據禮俗新娘的父母這時不能同往 但是稍候還是可以出現在下午男方家舉行的儀式。瑞沙的母親忍不住開始擦眼淚 一邊對我解釋 雖然她心裡很高興 但是習俗上還是要掉淚表示不捨 我安慰她雖然嫁出去一個女兒但是也娶進了一個媳婦, 心直口快的她立刻蹦出 “別人的女兒和自己的女兒是不可能一樣的”

下午的儀式和早上一樣,和我熟悉的一般婚禮截然不同, 新人在院內不同的方位 不同的神壇前嚴肅的進行著各種反覆的宗教儀式。據說有五重天 因此要對五個不同的神反覆的祭拜和接受守護保佑。三四百名賓客們在中庭的四圍面朝中心而座,沒人像我好奇的觀禮, 也沒司儀。賓客彼此也不交談。屋外的樂隊鑼鼓聲奏的震天響 ,一齣舞台戲熱鬧的在另一個角落同時進行。

儀式結束後宣佈用餐, 幾百個人自有一套長幼秩序,年長的男性先起身走向布斐抬, 接著年長的女性,依次中年人,年輕人,兒童。有趣的是客人餐畢後, 鄰近街坊的狗開始入場, 他們不主動乞食,安靜的穿梭在座椅下收拾所有的殘羹,也是另類環保

新人在忙完一整天的祭拜儀式後 終于可以和賓客致意交談。瑞莎說我們這裡的人不時興離婚 因為結一次婚實在太麻煩,光是4,5公斤重的頭飾 一天下來重的頭痛 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我看來 沉重的不是有形的頭飾 而是傳統無形的桎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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