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30日 星期四

皇后路一號


這些年常聽 R 提起他的丹麥友人 J , 他們是在俄國工作時結識, J 是丹麥 NPR 電台的政治評論員 R 彼時是洛杉磯時報駐莫斯科的 bureau chief 當時所有駐外的外交和新聞人員都被安置在莫斯科的一棟 Diplomat大樓便於管理 R 很確定整棟樓的每個單位都被監聽 有天他的鄰居突然被逮捕 才發現此人原來是英國間諜。 

他們各自卸任離開俄國後 已近十年沒有見面了 R 總是很欣賞 J 的才情和語言天賦 除了母語 英文 法文 俄文皆流利 可以隨時轉換自如 而且也是個藝術家 畫的一手好油畫。 在阿姆斯特丹和我的老友相聚後 也很期待去哥本哈根見見 R 的舊鄰 只是沒有意想到 J 給了我另一個驚喜。。。

話說今年年初讀了 Robert K Massie 著的 Catherine The Great 俄國女王凱薩琳傳之後 作家說故事的功力和深度的歷史鑽研讓我對俄國皇室 Romanov 的歷史產生興趣 接著又續讀了出自同一個作家的 Nicholas & Alexandra 講述最後一位沙皇的生與死及 Romanov王朝盛衰的歷史背景 書中提到 Nicolas II 的母親是丹麥的公主 Marie Feodorovna 嫁給俄國王儲 Alexander III 每年夏天都會回娘家 在丈夫過世 兒子登基 政治動亂 王朝推翻後更是有許多時候都是在丹麥渡過

不過書中沒有提到的是 每次 Marie 皇后回丹麥因為是客人 總被安排住在皇宮內的客房 宮廷雖然華麗但是拘束又沒有家的感覺 於是俄皇為她在丹麥皇宮邊上的皇后路上築了一棟鄉間小屋 十分低調隱秘 但是木工考究 許多窗門細節包括籬笆上的洋蔥圓頂圖案 透露了些許淵源和蛛絲馬跡

1917 俄國大革命 Nicholas II一家慘遭謀殺   Marie 躲過了劫難 逃回丹麥後一直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在她1928年過世 女兒也年邁後 這棟屋子被出售也易了幾手 奇怪的是這個被遺忘的歷史沒有變成博物館 也沒被兩國接管 屋內還留著 Marie 的書桌 眼鏡 牆上還有著沙皇的畫作一扇玻璃窗上刻著當年兩個表兄弟的名字 Nicky & George (英國的 George V)  一百多年前在後院溫室裡栽植的葡萄藤依然結著累累果實

什麼樣的機緣讓我步上皇后大道 踏入這棟宅院 摘下溫室的葡萄和Marie 皇后品著同株的甜漿......

房子的新主人正是 J 的女兒女婿.






2012年8月19日 星期日

Someday Somehow I'll See You Again (Part 2)


日子被課業 白日夢和其它小男生的關注填補  S 漸漸淡出我的注意力。之後我隨家人遷居舊金山 依舊經常收到他的來信和照片 有時在巴黎鐵塔前 有時在德國的森林 也有大雪翻飛的北歐景致 字裡行間總是若有似無的曖昧和保留 漸漸的彼此被新的生活圈子和環境覆蓋 幾度遷移後 時空的隔離終究也切斷了音訊

25年前赴歐洲旅行 我瘋狂的在阿姆斯特丹機場翻閱幾十本電話簿 試圖找到他的名字 結果自是悵惘 也想過去信至他父親台北的舊宅詢問聯繫方式 只是愈耽擱就愈不知該從何下筆 一年一年過去 眷村早已改建 我舊居的紅門小洋房也成了公寓房子。但是希望有朝一日再 connect 的這個念頭從來沒有熄滅。只要聽到 Beetles,Bee Gees 的歌  他們經常排練的曲目 就會把我拉回屋頂的音樂室

幾年前我決意用網路搜索引擎大海撈針 耐心搜尋 一頁一頁點擊逐字瀏覽 古今中外不乏同名同姓之人 不知累積了多少過濾和挫折。有回在一則荷蘭的中國商會訊息中閃過他的名字 但是卻沒有進一步連結 去信詢問也沒有下文。在某場音樂活動中提到他是評審 但是怎麼也無法查得更多該單位的訊息。

最接近的一次是中國某省的地方報紙採訪刊登一位旅歐回國女子就業的故事 提起她留學期間曾蒙受一位華人夜總會老闆 XX 的提攜 在他的培訓下獲得歐洲華人歌唱大賽的首獎。我像是被電擊 立刻寫了封足以催淚的信給該報編輯部殷切說明尋人的原委 懇請他們的採訪記者聯絡這位女士和我聯繫。十分江湖氣的總編立即回覆表示已經傳達指示並肯定我絕對能與老友團聚。

我幾乎認定 mission accomplished 不意此女發給我兩張她手搭在鋼琴前S 肩上的合影 卻說已經失去音訊沒有任何聯絡方式。如此接近又遙遠 我當然是失望的不知為何總覺得她沒有對我說實話。即使失去聯繫也可以拋給我一絲斷線的織網啊! 我的搜尋在幾度踢到鐵板後也意興闌珊的停滯了

停歸停 尋人的意念從未徹底消失 隔了一陣我又開始 google 這回發現他似乎已轉行 出口建材至中國 按址發了電郵又被退回 郵箱已不存在 幾經猶豫計算了時差決定撥通電話至唯一的荷蘭電話號碼。結果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接電話告訴我他的父親目前住在中國 要等他的媽媽下班回來才知道電話 在我追問後給了我另一個私人電子郵箱。

幾番受阻 此時的我已不再抱太大希望 發了一個短信 "你的老朋友找你"就放下靜待回音。那端的 S 看到標題以為是垃圾郵件 隨手要刪除 不知何故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郵件 接下來是他不可置信的尖叫和激動 激動 激動。。。

幾個月後我們相約在北京晤面 我的飛機誤點 出關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他孤單等候的身影更覺滄桑。啊!三十年從我們眼前閃逝 該從何說起?他沒有再回過台灣 沒有再見過 L ...他的老父還記得我這個韓國小女生... L恨他入骨早已改嫁 第二任妻子也分居.... 我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們 他远离了音樂 不再是我印象中電眼瘦削總是穿著黑色高領衣緊身牛仔褲的酷男 我可以嗅到這些年事業感情不順遂的悶氣 我不再是個性剛烈 憂鬱青澀的少女 眉眼間也添了歲月 各自都經歷了人生未曾預期的刻痕和轉折

我的突然出現給了他遐想 雖然還是舞著當年同樣的探戈 你進我退 許多的話也在不言中 不過在他發了一頓脾氣抱怨 “那個搞新聞的傢伙那裡配的上妳? 又不能像我可以為妳伴奏長笛” 後 彼此都認知最好的結局是我們繼續維持兩條相距不遠的平行線。

當年 S 是吉他手 如果不是被我的彆扭激怒 不會在 17 歲開始學習鋼琴 如果沒有負笈他鄉 人生或許是全然不同的風景。我如果沒有被他洗腦 也許不會抗拒被綑綁 總想擺脫傳統走一條不同的路 我努力想成為那個被他驅策可以奔放自如的 "鼓手"

青春如當年樂團的名字 Morning Dew 瞬間蒸發 不過第二天依然在朝陽昇起前晶瑩剔透

他說我雖然沒有翻天覆地的找妳 但是我始終相信 Someday somehow somewhere I will see you again!

耳邊彷彿又響起我們經常一起彈唱的 "First of May"

(完)


2012年8月16日 星期四

Someday Somehow I'll See You Again (Part I)


為何選擇阿姆斯特丹做為歐遊第一站? 因為念舊。因為答應 S 春天去看他 但是還是讓工作延後了一季。

那年我 10 歲 抽高的身形和提早三年入學讓我看起來超齡。 S 是個 17 歲的叛逆少年 在那個髮禁年代 休學 蓄著長髮 組熱門樂團。我每天經過他的眷村廣場去鋼琴老師家上課練琴 他對著我吹口哨 揚聲叫喊 我總是倉皇的急急走避。

我越不理他 他越起勁 每天黏在老師的紗門外偷看我練琴 只要他一走近我就鬧彆扭氣呼呼把琴蓋蓋上。他被激得索性來拜師學琴 堂而皇之進出師門開始高聲喊我 "師妹"我惱怒不已 十歲的孩子完全不能辨別消化他對我還是對音樂的關注

S 是個音樂奇才 雖然起步晚 等我 13,4 歲願意和他說話的時候 他的琴藝早已遠遠超越我 我被他的音樂收服 那年暑假我每天窩在 S 父親為他蓋在天台的音樂室被他洗腦 把我領進搖滾 披頭士 Santana ...的世界 每天興奮的聽他和團員們演唱排練。他教我打鼓 彈流行樂曲 灌輸我 " March the beat of your own drum" 理念 拘謹的我僵硬的記拍打鼓 他看得直搖頭 逼我隨著節拍晃頭甩髮擺動身體

有天他的女友 L 突然出現 冷冷的指著我 "這是誰?" S緊張的小聲答 "這是我的學生" 她挑起眉 "你不是告訴我你的學生是個小孩 我看她不像小孩嘛"我尷尬的夾在他們兩人之間 拎了琴譜轉身回家 邊走邊掉淚 只覺得成人的世界太過複雜。他在一張照片背後寫著 "L猶如我的生命 我永遠愛她" 但是我也撞見一頭蓬鬆捲髮的艷女從他的臥房鑽出 其實我至今未弄清在那個時間點 21 歲的S 在14歲懵懂少女和28 歲世故成熟的女友 L 之間到底在尋求甚麼?

接著 S 去服兵役 我忙著聯考 他寫給我一封又一封的長信 灌輸新思維 鼓勵我突破世俗捆綁 在我的生日譜寫了一首曲子贈我。 有天收到來信 卻是不尋常的起頭 "我不知該如何告訴你這個消息 但是我父親一再交待我必須和你解釋•••• L 為我生下一個兒子。我希望你能成為他的乾媽••• 只有16 歲的我對於這些複雜的關係更加迷惘不解 那裡需要對我交代? 也許 S 的父親不認為我只是個一起玩音樂的鄰家女孩

退役後他去了荷蘭就讀皇家音樂學院 攻讀鋼琴和作曲 我繼續去S 的家中彈琴打鼓 伴他孤單的父親喝茶聊天 再次在他家中遇到 L 時 已婚生子的身份讓她對我已經沒有敵意 只是年少的我已經可以預見遠在歐洲的 S 如放手的風箏不會回頭了 竟有些同情起她的境遇 。(待續)